分析开了开了是情,合了是梦

更新时间:2024-02-15 点赞:18240 浏览:81816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摘 要:凌叔华作为女性作家,在其代表作《绣枕》中展示了其独具一格的心理叙事艺术。她通过“外聚焦式”纯客观叙事,通过大量“空白”暗示人物心理;以“绣枕”和“看枕”的场景并置“慢节奏”描写和一带而过的时间流动“快节奏”叙事呈现人物状态;以“梦境——消解”来展示人物内心。整篇文章表现了凌叔华温婉清淡中见微凉的叙事风格。
关键词:客观叙事 场景并置 梦境——消解 心理叙事
凌叔华是上世纪与冰心、林徽因齐名的“文坛三才女”之一,也是众多走出闺门,接收新思想,以新眼光审视周遭世界的女性作家之一。她生活于上层社会中,以独具一格细腻别致的笔触,书写中国传统女性的内心深处,写出了高门巨族女性心理和命运起伏。鲁迅先生曾评价“她恰和冯沅君的大胆、敢言不同,大底是很谨慎的,适可而止的描写了就家庭体重的婉顺女性。即使间有出轨之作,那是为了偶受这文酒之风的吹拂。…也就是世态的一角,高门巨族的精魂。”(鲁迅《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序))。读凌叔华的小说,可以感觉“她的人物塑造,情节设置,叙述语调乃至叙事视点都体现了一个女作家的特有选择”。她笔下的女性笔锋淡淡的,从含蓄写到开明,每一笔都淡定如水,却又诉尽她们的渴望、痛苦、挣扎和妥协。其温婉淡雅的文字叙述,把握住了所处时代女性的心理特征——面上是笑,辛酸暗含;“开了是情,合了是梦”。
小说《绣枕》以“绣枕”为线,叙述了一位美丽温柔的深闺小姐悉心绣出一对靠枕,用了四十几样配色的线,白天不好拿针线,夜里动针又伤眼,完工后将其送给白总长,以便为人赏识,但送出后的她当晚便遭了厄运,最终流落到家中的佣人手中。小说没有大力描绘女性曲折的命运,而是通过客观的场景和人物的言谈举止来刻画中产人家温顺女性苦闷的心境和孤寂忧郁的灵魂。整部小说文如其人,淡雅幽丽,展现了凌叔华小说兼容中国传统与西方现代小说的心理叙事艺术,富有独特的女性温柔气质。

一、纯客观叙事的“空白”言说源于:科技论文写作www.618jyw.com

文学作品的意义是阅读过程中作者和读者相互作用产生的。当读者开始阅读时,作品便成为了审美对象,读者会通过感悟、阐释、想象后再生作品的艺术情感与形象。因此中国艺术追求“不着一字,尽得风流”的境界,这种境界在中国画中被称作“空白”。在中国艺术鉴赏中,无论是诗、画还是其他艺术作品,都认为作品之妙在于虚中见实、实中见虚。凌叔华作为传统写意画家,将“无画处皆成妙境”的空白艺术运用到小说叙事中,以含蓄空灵的描写替代了冗长的故事表达,这表现在叙事视觉上就具有纯客观叙事方式。
《绣枕》一文总体上采用的是“外聚焦式”的纯客观叙事方式。作者不现身露面,态度冷静、语气平和地向读者叙述、解释客观情况,犹如一架摄影机,机位固定,拍到什么,读者就看到什么,叙述者的笔调一直是冷静客观的,省略了一切说明性的提示,留下了大量的空白。陈平原在《中国小说叙事模式的转变中》说“在‘五四’作家中真正掌握纯客观叙事技巧的,大概只有鲁迅和凌叔华。”
在五四这个热血沸腾的时代,有一群封闭在闺阁中的少女,《绣枕》中的大小姐是典型代表。她生活的全部空间就是那个幽闭的闺阁,在那个死寂闺房中,她恪守着传统的闺阁之道,默默地日以继夜地绣着精美的靠枕,“光是那只鸟已经用了三四十样线”,“那鸟冠子曾拆了又绣,足足三次……那荷花瓣上的嫩粉色的线她洗完手都不敢拿,还得用爽身粉擦了手,再绣。”矜持的大小姐“低头看见自己的胳肢窝汗湿了一大片”,张妈那女儿想凑上来看也不让,嫌她脏,会污了绣活。
作者采用纯客观叙事,始终与小说人物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平静得近乎冷漠,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她对大小姐的感情态度,内心没有人真正了解:生活中与大小姐为伴的似乎只有张妈和小妞儿,母亲是缺席的,父亲只在话语中出场;为数不多的闺中女伴对于大小姐攀亲行为“取笑了许多话”。作品以家庭场面开始,但家庭是缺位的,作品营造了一个平静冷清的气氛,但大小姐是孤独的、被抛弃的、无人关心的;再加上叙述者不动生色的叙述、冷眼旁观的态度,显得大小姐更孤独,处境更加悲凉。
作者没有描写大小姐的心理,而是通过佣人的旁白和人物细微的表情,通过外部,暗示人物的心理潜流和情感波澜。当大小姐听到张妈点破父亲叫她绣靠枕的用意时,她嘴上责怪张妈胡扯,同时“脸上微微红晕起来”,这个细微的脸部神态恰当表现了大小姐当时的内心状态——她企盼通过绣枕攀上一门好亲事,过上幸福的爱情婚姻生活,她内心对未来幸福的憧憬与渴望是何等强烈,这一切全部融注在绣枕的动作上,然而这一理想最终以大小姐摇摇头预示希望破灭而告终。小说通过人物的语言和行动间接表现了其心绪的流动,运用虚实相生的“空白”言说,让读者想象和体悟领会,外在细节下隐藏的实际是内在意识的潜流。

二、场景并置的“快慢”叙事节奏

张爱玲说“我认为小说就是讲故事。”这只不过是因为在讲故事的叙述中,叙事者对时间的把握形成了各种叙事“节奏”。叙述者对叙事“节奏”的控制呈现出对故事本身的理解和评价,从而产生了叙事作品的审美特色。凌叔华是个善于讲故事的人,她较好打破传统小说对故事线性讲述,通过节奏的“减缓”“停顿”和“概略”来推进故事进展,表现中国旧时女性心理和命运。
《绣枕》在结构文本上,突破了传统的情节结构,将大小姐富于戏剧性的经历通过两个场景并置的“慢节奏”策略呈现,极力淡化情节。整个小说由大小姐“绣枕思春图”和“看枕伤春图”这两幅瞬间的静态摹写组成。绣枕时,作者极力渲染了一种极其闷热难耐的恶劣天气,在这种环境下,大小姐毫不松懈,一丝不苟地绣着靠枕,任凭“白细夏布褂汗湿了一背脊”“膈肢窝汗湿了一大片”,可见人物对绣枕攀亲一事的重视程度,对未来婚姻幸福寄予了热切希望。在“看枕”中,小妞儿让大小姐照她的枕头顶绣一对,大小姐重见那对曾经精致而今污浊不堪的绣枕时,百感交集,“出神”后“摇摇头算作答复”。这摇头之中包含了无尽的失望和哀愁。作者没有直接写人物的崩溃绝望,却从人物看枕的细微的表情变化中揭示出人物顿释疑团时的无奈、痛苦的心理过程,那种“欲说还休”的“无言”状态。两个场景并置,并列呈现两种完全不同的心理,于静寂之中似听无边的喧哗和挣扎的痛苦心理。 值得注意的是,这两个场景之间空间不变,但时间跨度为两年,从开篇的慢节奏场景,作者笔锋一转,“光阴一晃便是两年”,读者只是从小妞儿的话中了解到靠垫被男性无视并糟蹋的际遇。在这两年中大小姐的生活怎样,心理是如何心灰意冷小说没有描述,形成了文本空白。“用不言来‘言说’”,这更激发了读者的想象和联想。为得到婚姻,大小姐两年中可能会付出多倍于绣枕的辛劳,可能会寻找与其他男性联姻的机会,可能会受到多次的打击,可能会受到闺中女友的讥讽……大小姐从满怀希望到心生失望的起伏心理洋溢在画面四周,淡远却清晰。短短八个字,却揭示了中国旧式闺秀的人生境况:青春美貌、心灵手巧和温柔贤叔都不能保证幸福,中国旧女性永远只能是绣在靠枕上的鸟,艳丽照人,却不能自由飞翔。

三、直面内心的“梦境——消解”叙事

作为新旧交替时期的女作家,凌叔华既善于运用含蓄空白的叙事风格、场景并置的“快慢”节奏来暗示人物心理状态,同时也借用内心独白和梦境来直面女性内体验,消解主人公的理想,揭示现实命运,从而产生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凉。
在《绣枕》中,精于书画的凌叔华勾勒出一幅静止的温婉画面:精致的闺房,大小姐,佣人张妈(小妞儿),刺绣,流年暗转,这里却似乎静止不动。可是是否真的这样呢?作为“待字闺中”的旧式家庭的大小姐,她是温婉沉静的,她生活的目的好像就是刺绣,外界的一切都与她隔绝。然而这清淡的笔墨下却涌动着暗流。作者借“绣枕摘自:毕业论文开题报告范文www.618jyw.com
”这个意向,写大小姐日夜精心绣制的靠枕却并未得到珍惜,那她为什么要绣制呢?作者通过大小姐的“梦境”揭示出来:“她夜里也曾梦到她从来未经历过的娇羞傲气,穿戴着此生未有过的衣饰,许多小姑娘追她看,很羡慕她,许多女伴面上现出嫉妒颜色。”
弗洛伊德的《创作家与白日梦》中指出白日梦就是人的幻想。由于“幻想的动力是未得满足的愿望,每一次幻想就是一个愿望的履行”,“夜间的梦与白日梦——我们都已十分了解的那种幻想一样,是愿望的实现”。他认为梦是愿望的表达,是潜意识愿望的假想满足。梦境是心理活动的间接反映。“黄粱一梦”“庄生梦蝶”,艺术作品中写梦境的不少,从精神分析角度出发,梦境描写是符合人物性格的,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有社会生活经验作为根据的。作家往往把人们的梦境拿来作为创作素材,并经过创造性的想象提炼它,从而使本来很普通的东西,也变得曲折离奇,也是再现人物心理的一种表现形式。
旧式家族女性的人生价值取决于嫁给什么样的人,待字闺中的一个“字”表现了她们的命运是由他人决定。大小姐的梦展现了大小姐的等待心理,是她内心世界的直接表露。“绣枕”绣的是枕,用的是心。通过张妈的话语,我们知道“绣枕”是为了送给白总长家,目的在于“白家二少爷二十多岁了还没有成亲”。作为旧式女性,大小姐的心事是隐秘的,她没有也不能和人言说她内心的渴望与期许;于是梦境就成为表现人物内心隐秘感情的一个恰当的手段:她认真的绣就是为了出嫁,“绣枕”到了白家,她的心也到了白家,觉得自己已嫁到了白家。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想快点嫁入好人家,这是作为当时女性的唯一出路。
但是人生如梦,梦如人生。精心绣制的靠枕又辗转回到眼前,愿望愈美好,现实愈残酷,白日梦终究是一场“梦境”,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愿望被“消解”了,主人公也只能“摇摇头”,对命运的无奈只能接受。
整篇小说凌叔华通过含蓄温婉的笔触、纯客观场景转换叙事手法和隐秘的梦境,宛如一幅弥漫着淡淡哀愁的仕女画,委婉道百年来无数个女子的命运——在男性话语权中,女人永远是男人眼中或手中的一件物品,这是凝聚了中国几千年女性经验的历史意识。
参考文献:
凌叔华,凌叔华文萃[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2.
[荷]米克·巴尔著,谭君强译.叙述学:叙事理论导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
[3]孟悦,戴锦华.浮出历史地表——现代妇女文学研究[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9.
[4]鲁迅等著,刘运峰编.中国新文学大系导言集[M].天津人民出版社,2009.
[5]陈平原.中国小说叙事模式的转变[M].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
(严军 武汉 湖北水利水电职业技术学院 430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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