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述原色原色碰撞:论叶炜小说创作指向中国

更新时间:2023-12-17 点赞:7293 浏览:23969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摘 要:从校园青春系列书写到当代社会图景的展示,叶炜的创作不仅再现了清纯校园、都市和式微乡村的风景风情,也深刻揭示了社会发展变迁下生存其中的人们的生存状态及其人性。其创作指向是人应该如何满足自我,迷失之痛,以及如何建设美好人性等三个方面。
关键词:叶炜 小说 创作指向
叶炜是一位非常勤奋、非常出色的“70后”作家。多年来,他勤耕不辍,先后在《小说月报》等刊物上发表了300余万字的作品,出版了《糖果美不美》《富矿》等十余部长篇小说。如此丰硕的创作实绩,也令其膺获了紫金山文学奖、全国青春文学奖等奖项,长篇小说《富矿》更是入围第八届茅盾文学奖。从书写校园青春系列到展示当代社会图景,叶炜的创作视野越来越开阔,主题越来越宏大,思想越来越深邃。他的创作不仅再现了清纯校园、都市和式微乡村的风景风情,也对生存在社会发展变迁下的人们的生存状态及其人性作了深刻的揭示。在创作中,叶炜以“欲”“愚”和“玉”为原色,在不同的写作对象上,调制出一幅幅浓烈的生命色彩,直逼人们灰蒙的眼睛和荒凉的内心。

一、“欲”之伤

“生死根本,欲为第一”。欲本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是人性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宋明以来的“存天理灭人欲”,却又让人们常常谈欲色变。叶炜在创作中并未选择回避或者淡化“欲”的问题,而是通过笔下人物去展示他所理解的“欲”——“欲”的满足不是结果而是过程。因此,叶炜的文学叙述不是简单地讲述“欲”的故事,而是讲述人之“欲”应该如何被满足的故事。
“欲”是一种解放自我的本能方式,但“欲”有时又是伤害他者和自我的因素。在传统道德依然守持的土地上,遭遇的女性或者出体的女性往往是被同情或被鄙视的对象。她们是失控之“欲”的伤害者,同时也是暴力的体验者。对于这一特殊群体,叶炜的态度并非简单的同情,而是深刻质问是谁鼓动了她们。“笨妮被一个男人了!他是一个矿工!我们身边的一个人!矿工们在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一开始还有一点愤怒的味道,后来慢慢就变成一种嫉妒,妈个巴拉子,他为什么要矿上最好看的女人?他怎么敢?在极度嫉妒的驱使下,关于这个的案件,在矿工中间很快流传出好几种版本……此时,事件的男主角转化成了矿工们的骄傲。”这是小说《富矿》中纯真善良的农家女孩笨妮在被后,周遭人群的反应。在刘庆邦的《玉字》中,貌美的玉字在邻村看完电影单独返家的途中,遭到了三个歹徒的。玉字被侮辱,人们对于施暴的歹徒一致表现出强烈的愤怒,而对玉字则表现出复杂的心理——由同情到嘲讽,由“你要坚强地活着”的劝慰到“的你应该死去”的诅咒。然而不同于刘庆邦的《玉字》,叶炜笔下罪恶的歹徒却讽刺地成为“矿工们的骄傲”“真男人”。嫉妒将正义感轻而易举地焚烧干净,报复心理将羞耻感踩在脚下,一场罪恶的行为仿佛成为一种英雄壮举。矿工们潜意识里对笨妮也是觊觎的,拥有美好如玉的姑娘是他们的梦想,只是犯做了他们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虽然犯成为了他们的公敌,但他们的却通过犯在笨妮身上释放出来。犯实现了或者说消解了矿工们的,他们在笨妮的被中也获得了快乐。因此,如果他们痛骂犯的无耻,就等于给自己甩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同情弱者并不能成为强者,只有跟着强者一起欺负弱者才能变成强者,这就是犯成为矿工们的骄傲的理由。叶炜的叙事不仅要表达对当下人们行为失范、道德滑落的思考,更在于思索在“欲”的进逼之下,人们是否依然理性或者理性已经溃败。
在刘庆邦的《玉字》中,玉字自我感觉遭受是奇耻大辱,她觅死觅活,在寻死不成的情况下,她毅然用身体作为利剑,对她的人展开了报复。不同于刘庆邦对被者的处理,叶炜不仅不否认笨妮心底的,而且更残酷地展示出笨妮扭曲的“欲”。在《富矿》中,笨妮只是一个被领养的孩子,一个被父母当作会克死儿子的扫把星,只能在弟弟十岁前嫁出去,找个男人冲一冲,才能保住弟弟的命。两个弟弟的相继夭折让她的心底时常有个声音:“男人,能够带走我的污秽,能保住弟弟的命。”被视为克星的笨妮需要早一些躺下去,才能拯救别人和救赎自己。“如果那个矿工敢站出来,我就嫁给他!”当17岁的笨妮把自己当作祭品献给了这个残酷仪式时,她没有过多的恐惧和羞辱之感,也没有多恨那个者,而是心安理得地闭上眼睛,去享受暴力的痛感与美感,完成自我的救赎。其后,被的笨妮在六小入狱后,面对一双年幼的儿女和年迈的老人,她选择了“躺着”生存姿势,因为只有她躺着,他们才能活着。笨妮踉跄地走在那条充满荆棘的路上,显然这不是其“欲”之追逐的路,然而在和矿工们肉体交易中也撩拨起她的“欲”。胡列是她生命悲剧的制造者,也是她的客人,“胡列走后,笨妮心里念叨着,原来是他!这个千刀万剐的矿渣!他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刚刚嫖过的女人就是他几年前过的那个女孩吧。胡列走后,笨妮又洗了个澡,她使劲的搓自己的身体。你真无耻!她一遍遍在心里骂着自己,你在一个曾经过你的人那里竟然得到快乐。从头到脚,结结实实洗了好多遍以后,笨妮恨不得连自己身体内脏都翻出来清洗一遍。她几乎用完了一整块肥皂。”笨妮的内心世界有欢愉、耻辱和恨,而且有时是欢乐大于仇恨的。她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身体背叛了心,还是心背叛了自己的身体,似乎身体与心她任何一方都无法控制。笨妮恨胡列,也恨自己,更恨自己的“欲”。最后,笨妮将刀片藏在自己的下身里阉割了胡列,她以极端的残害自己的方式毁掉了胡列,伤害了自己的肉体,也阉割了自己的“欲”。
而麻姑则被以另一方式诠释了“欲”。被视为麻庄大恩人官婆转世的麻姑,本应得到麻庄乡民的景仰,但是从乡村少女变成矿工之妻,再到矿上有名的“大洋马”后,麻姑在矿区再也不能站着做人了。麻姑虽然有过抗争,但她的抗争看起来那么微不足道。她选择了与堕落共舞,她的青春、酮体和堕落,给流窜的矿区带来了狂欢,然而给别人带来狂欢或者说满足别人的麻姑,自己却越来越空洞。麻矿上的紫秀发廊做的都是矿工的皮肉生意,紫秀早想拉麻姑下水,麻姑虽然拒绝了,但是女人能靠身体活下来的思想已然在她脑海里扎根,虽然卑贱但至少还活着。对麻姑而言,身体主要不是愉悦自我的“欲”,而是生存的手段。“如果对禁忌的触犯可用补过或赎罪的方式加以补偿,那么完全可以证明对禁忌责诫的服从。其本身便意味着对某些欲求之物的自我控制。在一个方面没有自我克制,那么在另一个方面就必然会自我克制,这使得我们得出一个结论:与塔布仪式中的涤罪相比较,补过是一种更基本的因素”[3]麻姑触犯了道德禁忌,她是公众嘲讽的对象,也是矿区的禁忌。麻姑周旋于不同男人之中,却并未实现自我“欲”的满足,相反她时常还有罪恶感,源于:论文例文www.618jyw.com
她要为自己的罪恶救赎。麻姑将蒋飞通的抚恤金借给六小度过难关,在六小与笨妮双双入狱后,她又毅然照顾起他们的养女春天,甚至为了解决春天的上学问题,她用身体和校长做交换,一场肮脏的交易是为了让春天能坐在明亮的教室里。麻姑企图以赎罪的方式去洗涤心灵上的污垢,但依靠身体去救赎身体,她只能越陷越深。跨上麻姑这匹“大洋马”的有同样被压迫的矿工,有上层管理者,有所谓的知识分子,他们都有着旺盛的,在强壮的躯体、金钱和权力的推动下,他们把投射到麻姑身上,让卑微的麻姑无力反抗,他们的“欲”了麻姑的“欲”,顺从的麻姑只能越来越看淡世界。麻姑的错误认识以及他人之“欲”的压迫,让她的“欲”枯萎而死。 月光笼罩的麦场上,曾经留下笨妮与麻姑银铃般的笑声。她们曾经也想过嫁给一个老实的庄稼汉,生儿育女,过上平淡幸福的生活,但是“欲”扼杀了她们曾经的梦想和美好。“欲”本是自我改造的力量,但在权力、暴力和生活的逼迫下,他们无法满足自己的“欲”。麻姑的“欲”死和笨妮为“欲”死,意味着女性解放自我的艰难。叶炜的叙事是冷静的,但却真实地让我们感受到了他对笨妮的“凌迟”和对麻姑的“车裂”,这种充满张力的叙事有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二、“愚”之痛

在中国古代“愚”的涵义是丰富的。《诗·大雅》有云:“靡哲不愚。”《中庸》记载:“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黄宗羲中国论文中心www.618jyw.com
《原君》中则有“愚者亦明”之谓。“愚”不仅有痴傻、笨拙、是非不分之意,还有与本意相反的聪明、与天地大道契合、顺自然之意。而在叶炜的笔下,“愚”不是痴傻,而是对信仰的拒绝,对真善美的背叛。如果说“欲”燃烧了笨妮,扼杀了麻姑的灵魂,而“愚”则冰冷了方子涵、江楚楚与夏晴等人的心灵。对金钱和利益的崇拜与追逐,蒙蔽了她们原本清澈的眼睛和纯洁的内心。她们置爱情与真情不顾,她们将信仰踩在脚下,然而金钱与利益构筑的海市蜃楼,最终不过是她们走向死亡或陷入绝境的万丈深渊而已。
《糖果美不美》这部小说是叶炜的“一次美妙的写作实验”[4],作品围绕地产大亨江上风写出了两代人的爱恨情仇。“上一代人为了积累财富忽略了爱情,这一代人为了财富可以牺牲爱情。”[5]江上风由经营铁矿起家,通过不断地资本积累而成为京城地产大亨。江楚楚是江上风的“女儿”,准确地说是江上风妻子和别人的女儿,是一位曾经留学国外的富家小姐。杜虹是江上风年轻时的红颜知己,但为了成全江上风与妻子破裂的婚姻,怀有身孕的杜虹主动离开了江上风,从而孤独半生。赵兰亭是江上风与杜虹的私生子,是首都大学书法专业的大学生。来自贫困老区的夏晴是赵兰亭的恋人,也是首都大学的大学生。因为不同的目的,他们走进了江上风的花园别墅,并在这里悲情演出了情人、姐弟和恋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尽管这部小说所表达出的爱情、商业、阴谋的话语主题以及网络化的语言运用和娴熟的情节悬念设置,并未超越当行的都市小说的叙述模式,但我们依然从这部现代版的《雷雨》中读出了作者对现代人性的拷问。“人类作为这个世界上拥有最高智慧的灵长类动物,是需要有一点‘精神’的追求。”叶炜说其创作“这部小说就是要借助财富和爱情的矛盾,对这个时代的心灵喧嚣进行清理和反思”。[6]
在《糖》这一文中,江楚楚是游戏的主角,她将赵兰亭与夏晴玩弄于股掌之上,并最终造成一对年轻恋人一死一悲的结局。江楚楚并非不聪明,她对于服装艺术有着深刻的理解,对于生活中的人与事有自己的洞察,只是恨与主观的偏见让她悖离了人间真情。母亲雪地吊死的一幕,永远成为她痛苦的回忆。她认为母亲之死缘于父亲的背叛,由此她恨父亲的女人们。杜虹是江长风最爱的女人,江楚楚因此设计引诱并陷害杜虹的儿子赵兰亭,她之所以要在父亲面前毁掉他的私生子,其目的不仅在于毁掉父亲财产继承权的有力对手,更在于毁掉杜虹,打击父亲江长风。母亲的爱是失败的,而自己的爱也是失败的,在异国求学的她曾经在男朋友那里获得了些许温暖,但最终以男友的背叛而告终。仇恨让江楚楚变得疯狂,她在夏晴面前放肆地勾引“同父异母”的弟弟赵兰亭,看着赵兰亭渐渐沉沦在她制造的假象中。在引诱赵兰亭与自己发生关系时,她也有过矛盾,但的羞耻感被复仇后的快感压了下来。看着夏晴痛苦,父亲痛苦,以及杜虹心脏病发作,江楚楚以为自己胜利了。仇恨与偏执让她疯狂地蜕变成自己曾经最憎恶的坏女人。江楚楚的“愚”让她得到了复仇的快乐也让其痛不欲生,因为她清醒地知道自己正做着疯狂的事情而又不能自已。“你以为聊天就很轻松啊,这里面学问大着呢!首先你得会聆听,哪怕对方聊得是你很讨厌的话题,你也得装作一幅很愿意倾听的样子来,并且要时不时地插话,让对方感觉到你的热情。你还得会找话题,不能冷场啊,一冷场就完了。可也不能喋喋不休啊,你要掌握好说话的分寸,有一些显摆的话你要对方说出来,你不能说,你说了,显得对方水平低,那也不行。要把握好这中间的分寸,难啊。”[7]来自农村的夏晴不是一个简单的姑娘。她聪明,在江家工作几天之内就能总结出“聊天”这份工作的精髓。她很有城府,对恋人赵兰亭隐瞒自己与江上风的交谈;她隐约猜到江楚楚的计划却不动声色,甘愿为她穿针引线却又不放弃对赵兰亭的感情;在知道自己即将成为牺牲品时,就立刻为自己的后路做了打算。当江楚楚残酷地去掠夺和毁灭她的爱情时,夏晴并未捍卫她的爱情。原本纯朴的夏晴之所以参与了江楚楚的阴谋,毁灭自己的恋人,其目的在于能够留在繁华的京城,能够从江楚楚身上得到丰厚的利益回报。背叛爱情,放弃尊严,夏晴有过挣扎、不舍和歉疚,她在操场上大声问自己:“我是谁?”她在电影院里落的泪,希望自己也能够拥有一份失而复得爱情,但是这一切都在现实利益面前屈服了。“愚”冻结了她对爱情的憧憬,冰封了她原本拥有的淳朴,所有的美好都凋零地如此现实与苍白。《糖》中的赵兰亭似乎最无辜,他莫名其妙地被女朋友推向另外一个女孩怀中,莫名其妙地跟江楚楚发生关系,莫名其妙地被送进监狱。他是江楚楚狩猎的对象,也是夏晴爱恋和利用的对象。制造他的人生悲剧的既有江上风,也有江楚楚和夏晴,更有他自己。“糖果代表钱,有了钱才能买到糖果,有了糖果,才能尝到甜。”这是自幼在他心里衍生的观念。在江家别墅里,江楚楚试探性的亲吻,他并不是不清楚其中的意味,可是他并未及时拒绝和远离,而是依然握着江楚楚温润如玉的手,教她写字,在女朋友夏晴眼皮下调情。“有钱就是好啊。有钱不但能吃到想吃的糖果,还能坐上豪华高档的小轿车!先富起来的人真是幸福。”“没想到别墅区里的景色如此美妙。这里真是人间仙境。”豪华轿车让他惊叹,宽敞的别墅让他贪恋,名贵的笔墨纸砚让他心动,房地产大亨江长风与上司米贝的青睐让他飘飘然。赵兰亭一面接受着江楚楚的撩拨,一面享受着与米贝的暧昧,还有一个他自认为深深爱着自己的夏晴。五颜六色的糖果眩晕了赵兰亭的眼睛,所以他很容易就掉入江楚楚所设的骗局。赵兰亭的悲剧不是偶然是必然,他沉湎于高空走钢丝的欢乐,但他不知细细的钢丝无法承载他之重,他只能坠入深渊。当道德在情爱婚姻面前显现出它的脆弱时,当信仰在金钱面前显现出它的脆弱时,当真与善在利益面前显现出源于:标准论文格式范例www.618jyw.com
它的脆弱时,悲剧则是一种必然。叶炜以小说作实验器皿,以“愚”为在人们精神上扎进了毒瘤,他让人们见证毒瘤的成长,也展示了剔除毒瘤之痛。在已经麻木的人们面前描绘地狱修罗的恐怖比天堂的美好来得更有震撼力,叶炜正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去震落“愚”冻结在人们心灵上的坚冰。

三、“玉”之美

《说文》中释“玉”为“石之美者,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阅读叶炜的作品,我们的内心会有一种压抑窒息感,我们的精神会有剥脱的羞耻感,因为他所反思的是这个时代的共同弊病。然而叶炜并不悲观,反而始终赋予浊流求生的人们以某种信念,让很多人的内心深处不断呐喊“我要活下去,因为我要找回遗失的美好”。为增强作品的艺术美感与力量,在《糖果美不美》中叶炜“残酷”地安排了夏晴死亡的结局,但他更多的是“拯救”了江楚楚、赵兰亭等人,他要让迷失的人群“重生”并重新回归到理性与人性的轨道上来。他小心翼翼地为我们攒好这些珍贵却又早已布满尘埃的美好,在其拷问灵魂的作品中不时地穿插着这些美好,虽然是寥寥数笔,却像“玉”一样闪耀着温润的光泽,修补着已经支离破碎的灵魂。
在《大学·com·羊》中,怀揣梦想的女大学生方子寒以肉体作为斩断荆棘、获取成功的工具。从当初抗拒羞耻到愤怒再到逆来顺受,她的美人鱼鳞片被层层剥落,痛觉的感受阈限不断提高。她清楚地明白如果跃入海中,曾经的家园给她带来的是更彻底的疼痛,自己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唯一让方子寒眷恋的是村前的那条小河。在小河哗哗啦啦的流水中,她度过了自己的童年。无论多么干旱,小河从来没有干枯过。小时候听村里人说,这条小河下有泉眼,时刻不停地冒着泉水。河水很清澈,能看见青青的水草和游来游去的鱼儿,村里人在那里洗衣,有时候也用河水淘米做饭。方子寒每次回家都要在小河边站一会儿,在那里展开遐想,她想如果有一天她不喜欢这个世界了,就一头扎进这条小河,让清清的河水洗刷自己的身子,在河底安然沉睡千年。”[8]虽然葬身故土可能成为方子寒的奢望,但叶炜还是给她预留了一个清纯安静、可以安放灵魂和生命的地方。对于《富矿》中的麻姑,叶炜说:“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她在悄悄变化的灵魂世界,她对这个世界看得越来越淡,生活的变故让他越来越没有了目标和念想。麻姑就像荒野中的一株狗尾巴草,随着风出来的方向倒伏不定。原谅麻姑吧。”[9]麻姑的活着像是“荒野中的一株狗尾巴草”,没有芳香,没有娇贵,更没有尊严,她不能自我绽放,她也不能选择扎根的那片土地,不能改变天气,不能改变风向,她只能顺着风向让自己再卑微一点,这样才能获得生存的权力。叶炜呼吁人们对麻姑予以原谅、宽恕,其实也是对不能掌握命运、弱势的麻姑们给予了最大程度的同情。梦想之路总充满着坎坷与挫折,所有的过往可能成为亮丽的风景线,也可能成为沉重的负担。叶炜对陷入了欲之伤、愚之痛的人们显示出了他的宽容,让那些陷入“迷途”的人们“知返”再出发。但他也不时地告诉人们,人生之路要有放弃的勇气,更要有坚守的信念。叶炜说,爱情与财富可以互相升华,也可能相互伤害。相对于财富,爱情或许更为珍贵,因为金钱是单向的,可以通过奋斗得来;而爱情却是双向的,是两条弧线美妙的相遇。[10]唯有对信仰和真情的坚守,才能达到预期的目标,收获是成功与幸福,而不是生命的痛苦。
“普世性的价值尺度并不仅仅适用于人类,飞鸟、树木、鱼、走兽都是世界的成员,也应该成为普世关怀的对象。”[11]新世纪以来,动物成为文学重要的关怀对象,出现了郭雪波的《银狐》、严歌苓的《爱犬赖勒》、陈应松的《太平狗》等作品,这些作品或表达对动物的人文关怀,或以人与动物互喻折射人的苦难命运等。叶炜通过诸多动物寓言故事去表达他对美好人性的热切祈盼与赞美,对普世价值的尊重,进而为读者提供一份温润人心的感动与向往。“整个草滩重新恢复了平静,群雄大战也结束了。老白胜利成为今年的鹿王。第二天,小花恢复了健康,她问我,放弃了成为鹿王的决斗,后悔不后悔?我看着已经能独立行走的小家伙,摇摇头,我要成为你一个人的鹿王,我要带你远走天涯。‘你不怕新鹿王找你决斗?’小花笑着说。‘我不怕,他不会找我决斗的’‘为什么?’‘因为我们约定,如果他胜出,他做其他母鹿的鹿王,我做你的鹿王。’”[12]“强者为王”是动物世界的生存法则,为了领地、爱情和尊严,群雄争斗是必然的。叶炜一反动物世界的生存逻辑,着力表现动物的人性。在备战过程中,三只鹿精诚合作,老知识分子教会“我”计谋,老白当陪练提高“我”的身体素质,虽然“我”违背了麋鹿的天性,愿意成为小花唯一的鹿王,将鹿王的位置让给老白,但“我”从中懂得了合作,收获了真正的友情、爱情。叶炜的《鹿王》意在告诉世人:有所放弃,才能收获真正的成功。然而这些动物都明白的道理,而人却不能看破。《狗命》中的主人翁是一条被主人遗弃的流浪狗,尽管主人离开了他,但它依然在陌生的城市里游走寻觅,希望有一天能找到它的主人。在生命流浪的日子里,飞奔掠过的汽车、贪婪的捕狗者以及饥饿与孤独,丝毫未让它退缩。“我们狗最大的优点就是忠诚,做一个忠实的奴仆,你永远不要试图反抗主人,主人打你,那是对你的疼爱,主人骂你,那是对你的眷顾。要学会珍惜眼下的生活,一旦失去了主人,成了流浪狗,你就是欲作奴仆而不得,那才痛不欲生呢!”“说实话,我根本分不清红绿灯的颜色,在我们眼里,红色是黑色,绿色就是白色,所以狗的世界里,绝少花花绿绿,只有黑白分明。”(《狗命》)在狗的眼里,人的世界是光怪陆离的,而它们的世界只有黑白分明。狗在主人的眼里只是全部世界的一部分,而主人却是狗的整个世界。作家陈应松说:“动物没有语言,却能发声,发声就是语言,就是文学。”[13]忠诚、友谊、合作等本是人类应该具有的高尚品性,然而这却是现时代人们所缺失的。对动物人性美好的赞扬,其实是对人的兽性的批判与鞭挞。《鹿王》对于成功的定义,《狗命》对于忠诚的诠释,已如尖锐的利爪划过人们坚硬、冷漠的心灵。那其中对动物人性温情脉脉的书写又不时地抚慰和温润人的灵魂。叶炜在这些“社会人格化”的动物身上,寄托了他的审美情趣和去为人与人之间找寻慰藉和温暖的美好理想。
挪威画家爱德华·蒙克以“生命、爱情和死亡”为主题的“生命组画”揭示了人类“世纪末”的忧虑与恐惧。从对人的孤独、焦虑以及人性美好遗失的关注方面而言,叶炜的创作指向与蒙克的“生命组画”有异曲同工之妙。“欲”燃烧了人们的灵魂,“愚”冻结了人们的心,情与信仰成了人们心灵的良药补品。叶炜揭示了当代人面临兽性吞噬人性而无能为力的绝望与悲哀,同时他也积极地以“玉”石之泽去温润和抚慰人们的精神世界。他在“绝望”中寻找希望,而那微弱光亮激励着人们就算匍匐也要前进。
注释:
[9]叶炜:《富矿》,西安交通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17页,第244页,第206页。
[3][奥]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图腾与禁忌》,长春出版社,2010年版,第27页。
[4][5][6][7][10]叶炜:《糖果美不美》,北京:朝华出版社,2011年版,第287页,第41页,第291页。
[8]叶炜:《大学·com·羊》,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8年版,第31-32页。
[11]王晓华:《普世关怀精神与当下评坛》,中国艺术报,2004-04-16(B1)。
[12]叶炜:《鹿王》,飞天,2008年,第2期,第34页。
[13]陈应松:《我们需要文学吗》,文艺争鸣,2009年,第2期,第115页。
(姚丹,王志彬 徐州 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 22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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