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奉令《热风》“奉令停刊”

更新时间:2024-03-16 点赞:15959 浏览:69917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热风》是鲁迅的第一本杂文集,1925年北京北新书局出版。为什么将书名取为“热风”?鲁迅说:“我却觉得周围的空气太寒冽了,我自说我的话,所以反而称之曰《热风》。” (《〈热风〉题记》)
这里说的《热风》是1937年1月1日创刊的杂志。编辑及发行为热风月刊社,群众杂志公司经售,代表人萧今度。萧今度是聂绀弩的化名。十六开本,四十余页。
封面“热风”二字系鲁迅手迹,鲁迅头像占了四分之三的面积。这是1936年日本画家尾堀纯画的鲁迅漫画像,形象极度夸张,在气质和意念上一反流俗。“倔强、勇猛,夸大的脸里有一股穿透人间黑幕的气质流动着。……好似把其隐秘的爱与怨都折射出来了。”(孙郁:《私人语境里的鲁迅》)原画的背后有一句话:“以非凡的志气,伟大的心地,贯穿了一代的人物。”
《创刊献词》印在封面刊名之下。文前引用一段鲁迅的话(景宋记):
每种刊物应有其个性,不必雷同。应多是吸收新作家,范围要放大,不可老在几个人身上,否则要拖死的。
然后是正文。全文如下:
把这个小小的刊物献给每一个要说话可又没有地方说话的热血的青年。和文坛名人或要人们没有行帮关系,乡土关系,裙带关系(请原谅我底莽撞)以及任何关系的有才能的作者们!你们没有地方投稿么?没有人替你们介绍或带送稿件么?你们曾经投过稿,仅仅因为自己不是名人而被退回过么?来,这里是你们第一次发表文章的地方!
反对拉稿、特约撰稿和每月或每两月请客一次的“编辑法”!把每一秒时间、每一分精力都拿来为那些没有人“拉”,没有人“约”,没有人“请”,也无法“拉”“约”“请”的作者们服务。
态度坦率鲜明,语言尖锐泼辣,犹如一篇微型杂感,很可能就是编者聂绀弩的手笔。
1936年10月19日鲁迅逝世,两期《热风》集中发表了悼念先生的诗文。鲁迅夫人景宋(许广平)的《我怕》,聂绀弩的《一个高大的背影倒了》等,都是语句含泪的沉痛文字。《鲁迅先生纪念委员会筹备会公告》第一号、第二号,报告了治丧经过和丧费账略,宣布治丧委员会即日结束,组织“鲁迅先生纪念委员会”,并讨论永久纪念鲁迅的办法。同时刊出有《许广平为征集鲁迅先生书信启事》。
许广平的《我怕》,记下了在记忆里铭刻的日常生活图景,让我们看到鲁迅人间烟火的一面:“夜里,周遭被黑暗所吞噬,不过偶然一两声狗吠或叫卖的声音,孩子却困熟了。这时候,一灯在前,他,据案写作;我则旁坐阅读书报或做手工。倦了,大家放下工作,饮些茶,谈点天,或者吃些零食。彼此欣然,觉得是一天中的黄金时代,不胜满足了。”“有时,夜饭过后,并不忙着工作,我们就欢喜不开电灯,在那里休息,尤其在夏季,差不多天天如此。窗外的路灯相隔不远,映射到室里来的光度颇够探视一切,在这微明之下,另有一番风趣。”文章最后写道:“遇到月夜,那月光和室外的灯光交映着来临,他,就时常欢喜说一句:‘今天的月亮真好呀。’他的称赞月亮,似乎在厦门写文章自比于黑暗之后。但是,今后的月亮,只能跑到他墓前,发出凄清的寒光,却没有法子和他见面了。”历历在目,恍如昨日,语浅而情深。
许广平1951年出版的《欣慰的纪念》,收集了从鲁迅逝世到1949年这13年中她写的纪念鲁迅的文章。学者孙郁称许说:“这是一本记录鲁迅衣食住行的书,没有观念性、概念化的演绎。”“文章清秀质朴,很有大家风采。”“就其艺术性而言,与同时代的女作家比,并不逊色。”(《欣慰的纪念》)遗憾的是,也许限于体例(仅收入有关注释鲁迅作品,以及与编写鲁迅的传记与年谱有关的材料),《我怕》未能收入。许广平为鲁迅著作的收集、保存、整理作了大量的工作,她回忆鲁迅的文章有着重要的史料价值,但五十年代以后的《鲁迅回忆录》等,则远不如早期文章(如《我怕》)真实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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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伟大的存在。鲁迅逝世后,鲁迅的论敌、各色人等对鲁迅的造谣、诋毁、中伤、曲解和居心叵测的阳尊而阴贬,不一而足,手法上更为深曲和皮里阳秋。《热风》对之作了揭露和抨击。第一期方之中的《从鲁迅先生死后说起》说,因鲁迅的死,有几种人大占便宜。“一种是僭称论敌的好汉”。夸饰不屈不挠,材料随编随讲,有鲁迅无我,有我无鲁迅,现在鲁迅死了,文坛还有谁呢?“一种是变明争为暗咒的术士”。鲁迅掀出了他们礼服下臭翻天地的污秽,他们诅咒鲁迅早死。鲁迅死了,他们成群结队、大摇大摆地走上文坛。“一种是可怜而又可厌的所谓‘幸运者’”。他们鲁迅先生的“奶”和“血”,却不明白“奶”和“血”是“草”变成的,那里面含有充分“草”的味道。第二期因倪的《鲁迅先生追悼法A.B.C》说:聪明人自有一种“不同凡俗”的追悼法。先声明自己是鲁迅十几年的老朋友,但有十几年几十年没有见面了。这样说,证明不是“同党”“家将”,追悼是只凭“友谊”;多年不见,对鲁迅所犯的罪“实不知情”。宗旨既明,三步如下:A.拿出学者面孔,先将鲁迅当成死了几百年的历史人物考据;B.接着把鲁迅“不屈不挠的精神”颂扬一番,但这精神只限治学,治学也只限《古小说钩沉》和《唐宋传奇集》;C.本可就此完事,但不能只说好话,于是宣布鲁迅罪状。如此一来,见到鲁迅“同党”,扼腕而叹;见到鲁迅敌人,额手称庆。这类或直斥、或嘲讽的文字,尚有东平的《主客之间》、以群的《靠死人赚钱》、平容的《诧怪》、白平的《论涉及之类》等。
丘砚春的《闲话拥郭倒茅》道出了鲁迅逝世不久文坛上发生的一件事情。作者记述:“有位东方曦先生在《大晚报》上连写两篇文章,谈到文坛明星制度之类,其中说了‘文坛有重镇……比如中国之有鲁迅、茅盾等’一句话,而郭沫若先生,若英先生,陈阜先生,何典先生,徐懋庸先生等等便咬定了东方曦就是茅盾。”这场风波引发的缘由是1936年9月出版的第三期《今代文艺》上,郭沫若有戏谑鲁迅、茅盾的一副对联(“鲁迅将徐懋庸格杀勿论 ,弄得怨声载道;茅盾向周起应请求自由,未免呼吁失门”)。东方曦在文章中没有点名的给郭以讥刺,于是招来郭沫若和若英(即阿英)的回应。从1936年11月16日到1937年1月13日的两个月间,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主要是谁在争文坛“领袖”。一方认为“东方曦”在争领袖的地位。郭沫若说:“这‘东方曦’是谁的化名,早就有人写信来告诉过我……”(《漫话“明星”》)若英则说:“至于东方曦究为谁个,暇当一‘考’”(《关于沫若的戏联》)。他们怀疑这个“东方曦”是茅盾的化名(实际是作家孔另境的笔名)。一方认为争领袖的是郭沫若。《闲话拥郭倒茅》说:“我们读者要的是作品,并不一定要领袖……当然,他的作品,他的行动足以领导群众的时候(不是各领一批作家当喽啰就可称领袖的)他会自自然然地成为领袖——就像鲁迅先生一样。可是试问文坛诸公:鲁迅先生之为文坛领袖,可曾宣誓就职,或者择吉登基么?或者经过功臣劝进么?领袖之产生,捧也捧不起,压也压不杀。”进而表示:“在这民族垂亡的当口,还斤斤于个人的斗争,我们读者是不要看的!”
《热风》主要刊载杂感。诗作有艾青的《小黑手》和描绘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农民起义的长诗《九百个》(署名“克阿”,一个艾青很少使用的笔名),有田间的《生活吧,我的大地》。另有少量的散文、小说。撰稿人除前文列出者之外,还有雪韦、阿累(朱凡)、陈烟桥、艾淦、辛劳、雷石榆、胡风、茅盾、周楞伽、任叔、白兮、萧萧等。另有日本作家鹿地亘。
第二期延迟到1937年3月1日才出版,并遭查禁,成为终刊号。
《热风》终刊号的封面值得大书一笔。设计与创刊号大体一致,刊名下第二行三个大字是“终刊号”,第三行印“献词”两字。下面却是大片空白,只有几行虚线。压在虚线上竖排的“奉令停刊”四个宋体字,外加一个方框,格外显赫醒豁,让人过目难忘。唐弢说:“这是文网史上一幕不应漏写的插曲。”(《“奉令停刊”》)
责编:思 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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