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忏悔录(8首)

忏悔录
如果你爱纯洁，那么请先爱我的妹妹她还没有发育
如果你爱善良，那么请先爱我的母亲她还没有老掉牙齿
如果你只关注一桩凶案里的漏洞
那么请带上刀子来爱我
我已经蒙冤多年，为了一枚指纹
它教育我要老老实实做人
我老老实实，但是无法做人
我需要你说真话
你要成为我的敌人
这个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个敌人
我们杀人是为了被杀
妹妹纯洁是为了被玷污
母亲善良是为了养育另一个凶手
亲人们要求我为此忏悔
如果我不愿意流泪，你就离开
玻璃上挂着霜，永远都不会冷
我们一起去濮阳
1．
我找到那个位置了，在红蓝相间的血管中
静静地躺着，倨傲得像个花园，抖出满城野草
那里有黑土和孤独的孩子，他背对着我，慢慢忧伤
有一点荒诞的地方，当云层都降落，白鸽带走了我的眼睛
我想本科论文真的很久没有看见岩石了
那时濮阳在我的手下，我的眼皮一直在跳
2．
我是一个不懂节制的人，摊开光滑的肌肤
受着火柴一根根沙哑地划过
而那些木头里的光芒
在门外安静地流动。一个无关与我的夜晚
我把自己折成纸片
白白净净地躺在濮阳的怀里
3．
我想过生命里可能出现的兄妹，他们在城内蛰伏
等着敲钟的老头，撞碎白头
在满城雪飞时，买豆浆的孩子走过车站
热乎乎的清晨裹住了我们的脚板
各地的兄妹爬在火车上方，随着冰凉的金属
哈出第一个冬天
4．
我以来没有去过别的地方，出行，有私奔的心情
虽然没有罗密欧，路上却一直有金色的香甜
像是母亲的乳汁，但比她遥远
我们要去那里，把自己带回家
失散多年的伤感重新入梦，拿起水杯，看到谁？
我抱着一壶开水，随着车厢去濮阳
罗密欧赶到时，桌上有小小的玻璃碎片
有小小的潮湿
天黑了
夜晚，我站在你身后，看着模糊的脸庞下沉
白花慢慢聚拢，一个弯腰的姿势保持着平衡
以这个弧度看去，是黑暗的饱满，在腹部交错成熟
我爱的人在街道奔跑，无比轻盈
他们在体外失去温度，有着冰凌样坚硬的光芒
我点起火柴，雪花盖住了所有头发
上落下最后一片阳光，你伸出双手
就像一只鸟找不到它的 翅膀
在恐慌中埋下头颅
我的眼睛藏在门后
看着云层剥落，露出漆黑的岩石
我们手牵手绕开了 那些坚硬的痛楚
某天我一遍遍的叫你的名字
“那只是个代号 我们都要忘记”——
它光着脚滑过潮水窄小的井口里盛满银白
是最后一枚值钱的硬币让我冰冷而且富有
直到现在经过路口时，我还会抬头
想一想稀落的白花和你离开时陈旧的天空
想到云朵下的尸骸想到指尖的微凉
想到床单已经小心蜷起
想到“天黑”，是那么狡黠的词语
诗人生活
我们坐在黑暗里
他和我谈了很多关于
我的诗歌我的性格我的美貌
和我的手指
我叼着烟身上挂着干裂的词语
想起了你
你曾经在他身边为他系上黑色的纽扣
你曾经在他背后度过繁花似锦的岁月
你曾经有比我还要的
你曾经也有这么一个夜晚有皎洁和芬芳
现在你只能成为一堵墙
粗糙臃肿，守着最后的晚餐
不用担心小偷
这里不会有人了
我只崇拜两个人
母亲和妻子
妻子养活了诗人
情人养活了诗歌
所以不要把我当做女人
我只想养活自己
路上
路上立着那么多的白杨
像风底下幽怨的眼睛
以车窗瞟进瞟出
我贴着玻璃
在一条长得摸不到屁股的路上
沉默地看人们在外面唱歌种地
一个下午
他们坐在身边我不习惯一一列举姓名
总之就是几个男人
在看诗聊天
我躺在一边纹丝不动
就像我的诗歌
假装舒服
有故事的人
上班的时候收到一个短信
他说他在去神龙架的路上
我说我很羡慕你
他说他童年时在医院厕所看见一个死婴
我说生活 就是厕所里的游戏
他说工作是我活着的借口
我说活着和死亡是一条路的前门和后门
他说他吃得很饱
我突然饿得说不出话
那个有故事的人正骑着汽车
以一颗米粒中探出头
你快醒来
冬天来了，我送你回家
哥哥在水里呼喊，姓名里的阴影
故乡快到了，闭上眼妈妈变成白云
把你藏在雪花家里
腊梅打着胭脂，等姐姐回来
她光着瘦弱的身体，想你，想你身上的小袄
有没有短了一寸
山上的弟弟和青草，都踮起了脚尖
他们闻到了香气，小的时候
你戴着喇叭花嫁给了二牛
以此，田里只剩下了喇叭花
兄弟们围着火炉，找你
你在爆竹里得意，总想撞破红色
开出一屋的光芒
那就是你啊，我手中的你
睫毛阖起了冬天，把亲人丢在城外
一个人蒙头大睡
你快醒来吧！
妈妈来了，兄弟来了，二牛来了
鞭炮来了，花轿来了，冬天来了
责任编辑 吴佳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