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被尖叫刺穿

更新时间:2024-03-31 点赞:27134 浏览:128599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正是午后两点的光景。一路上几乎碰不到人。小店门外的晒谷场上除了一地火辣辣的太阳光以外,空空荡荡,连只麻雀的影子都。不远处的楝树上知了在劲地唱歌。我喘着热气跑进了小店里。马菊花趴在柜台上还在睡午觉。她旁边那台上了年纪的收音机里正在“咿咿呀呀”地唱着。我绕到她的脚边,水泥地上湿汪汪的一片。我仰起头,看见马菊花的口水像一条颇有弹性的面条一样挂了下来。我拉了拉她的裤脚,马菊花不耐烦地踢了踢我,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觉。我一看这架势,急了,朝着她大声喊叫了。马菊花“腾”地以竹椅上站了,她打着哈欠,头像拨浪鼓一般朝四周转了几下。见四下里并异样,我不识时务地去拉扯她的裤脚,马菊花那只冒着火气的脚板,像一块火红的烙铁冷不丁地朝我飞踹过来。我忍不住疼痛喊叫了出来,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爬,抖了抖灰尘,还是凑过身子劲地去拉扯她的裤脚。睡眼惺忪的女人,总算猜到了,她匆匆地带了一下木门,紧跟着我,沿着我跑回来的路跑了。
跑到半路的时候,我老远就看见那个叫土根的光棍背着个东西正朝小跑而来。我愣了一下,站住了,回头看了看跟在我身后的马菊花。马菊花的两个奶子,她的脚步像两只不安分的兔子一样有节奏地跳动着。有节奏的,还有她的喘气声,一阵一阵的。马菊花一手叉腰,一手搭凉棚,眯缝起眼睛,终于也看清了对面跑过来的人,她的脚步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像是被力量突然推了一把,火一般地以我身边窜了过去。我看见了她的两扇肥嘟嘟的屁股。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冒出香喷喷的会计论文红烧肉的念头来,忍不住想咬上几口。
马菊花大概是被我这混蛋的臆想给咬痛了,发出了歇斯底里的一声尖叫。我回过神来,看见马菊花已经跪倒在那个土根的身后了,嘴巴里喊出的“宝宝,宝宝”都已经变了形,好像以她嘴巴里发出来的一样。我连忙也跑了过去。就在时候,我听见土根说,菊花,快,快去喊水土。水土——我也认识,但我有点怕他——人喊他“马医生”。马菊花以地上爬了,绕过土根和我,哭哭啼啼地去喊水土了。我跟着马菊花窜出去了几米,回头又看了看土根,然后跑回到了土根的身后。土根的两只手以肩膀上反伸向身后,拉着人的两条小腿。那个人像是一只剥了皮的青蛙倒挂在土根的后背上,两只垂下来的小手,晃动,拍打着土根的小腿。我侧着头看了看倒挂在土根屁股下的脸。是一张别扭而熟悉的脸。马宝宝的脸。马宝宝的嘴角还在流着水。我朝着马宝宝喊叫了几声,可他一点反应都。我忍不住伸出舌头在他的小脸上舔了舔。有些凉的一张脸。可他还是一点反应。我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刚才还蹦蹦跳跳有说有笑,会喊我名字的,现在怎么一点声音都了!
村子里倒是有点热闹了。是马菊花的尖叫声,像一把把被阳光擦得越发锃亮的飞刀把整个村子都刺醒了。杂乱的脚步声,凑在一起互相拼接信息的声音,帮着喊“水土”的声音……灌满了我的耳朵。我和土根紧跟马菊花一路狂奔,把围在身边的声音都砍杀开去,杀出一条“血路”来。可到头来,前面依旧“没路”——叫“水土”的马医生居然不在村子里,据说到乡上配药去了!马菊花一屁股瘫倒在了地上,嚎啕大哭。
那个叫马林的男人,就在这时以人群里走了出来,喊了声,快,快上船去乡里。边说,马林边去发动机动船的马达。马达“突突”地冒了阵青烟,就发动运行了。马菊花,土根,还有另外身强体壮的男人,地上了船。我抬脚刚想跟一起去的时候,那个叫马林的,不知道在那个马达的哪个地方摆弄了一下,挂桨机就“轰”地在水中打了个大漩涡,把我吓了一大跳。我差点就掉进河里了。等我回过神来,船已经开出一丈远了。那三片螺旋桨翻腾起的漩涡,像一条长长的尾巴拖在机动船的后面。我只能站论文格式范文在石岸边,眼睁睁地看着马宝宝像挂在竿子上的酱肉一样的身子在我的眼睛里越行越远……
村子里的人,和我一样忘记了头顶的大太阳,站在石岸边久久离开。围在一起,这儿两三个,那边六七个,朝着机动船的方向谈论、猜测着事情。,那个我生命中无比绵长的午后,我熟悉,不怎么熟悉的词,纷纷跳进我的耳朵里,把我的耳朵淹没了。比如“马菊花”。比如“马宝宝”。比如“苦命”。比如“活着”。比如“死掉”。我的身子越来越沉重,,我就蹲了下来。人群逐渐散去。我望着远处的河面继续发呆,想起了土根的眼神,想着马宝宝和马菊花时候才能回来……
十天的傍晚,马宝宝和马菊花终于回来了。马林那艘机动船上的马达,像嘹亮的冲锋号几乎把整个村子的人都喊来了。各样的脚步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它们叠加在一起,朝着河埠头射去。我连忙也撒腿跟着跑。那个时候,太阳斜到了西面,被人墙挡住切下了一溜溜长长的影子投在上。我钻过人缝,站在了河埠头的最前面。马林的机动船,像一把锋利的剪刀把金光闪闪的河面一分为二,向着刺过来。马林站在船尾,威风凛凛的,像极了得胜归来的将军。那个时候,我并看见马宝宝和马菊花的身影。我猜大概是在船尾的舱里吧。船,很快就靠岸停稳了。有一团鸟巢一样的头发以船舱里浮了上来,紧接着是一张黑乎乎的脸。我都有点不敢确认那马菊花的脸了。才这么几天时间,马菊花的脸上倒真像是变成了“马”和“菊花”了——长长的马脸上开满了菊花。不一会儿,我就看见了马菊花怀里的马宝宝。我朝他喊叫了几下,算是打了个招呼,但他像一头小猪一样拱在母猪怀里,像上次倒挂在土根的背后一样不理我。我一看大家的脸色,赶紧闭嘴,默不作声地跟在马菊花的旁边,朝着小店走去。一路上,有女人帮着去托马宝宝的头啊屁股啊脚啊,一边说,菊花,想开点,人还在,就好!
这话,真有点莫名其妙。我想了好久也想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过,我也习惯了,平时,她们也经常说莫名其妙的话。马宝宝回来了,真好!
但很快,我就感觉有点不好了。到了吃饭的时间,马宝宝醒了过来。我连忙跑过去,但他好像一点都不认识我了。既喊我的名字,也伸手摸我的头皮。他顾坐在床沿上,目光里一点东西都,只空空地看着前面,就当我不有着。我就绕着他转啊转。终于,他似乎想张开嘴说句话了,可是,话还没出来,他的口水就先流出来了,止也止不住,就像我香喷喷的红烧肉的样子一样。马菊花过来了,以口袋里掏出块手帕来替马宝宝擦口水。马宝宝的口水倒是止住了,可马菊花的泪水却下来了。真奇怪,我都怀疑有条水管是相通的,这边的水闸关住了,那边就漏出来了。
那个叫土根的,是在马菊花准备关门睡觉的时候来的。我瞪了他一眼,他居然当作没看见,对着马菊花说,菊花,想开点,人还在,就好!居然和那些女人一模一样的话。我想,大概句好话,那么多人都和马菊花说这句话。菊花说,土根叔,多亏你,要没你,宝宝就…就…马菊花还没把话说完,眼泪又来了。土根突然伸出手,在马菊花裸露的肩膀上拍了下说,苦命的……他还想拍的时候,马菊花转开了身子,走到玻璃货架边,取出一条来,塞到土根的手里说,土根叔,没谢你的,这,你拿着!土根一手去推,一手去握马菊花拿的手让她松手,说,菊花,排,还有亲呢!马菊花的手,像是被火舔了一下,拼命地想以土根的手里挣脱。两人的手在半空中推来推去,我一看这样子,连忙朝着土根大声喊叫,半点效果。好在时候,有人进来买东西了。两人都松了手,那条就留在了土根的一只手上。菊花,你太客气,都乡里乡亲的,土根将朝柜台上一放,出了门说,早点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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