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漳县,逃犯

更新时间:2024-03-17 点赞:4653 浏览:18965 作者:用户投稿原创标记本站原创

那是上世纪末的事了,我差点成了一名负案在逃的通缉犯。
好像是夏天,又似乎是秋天,具体时间记不太清了,反正那天我起了个大早,出了家门,天色仍然朦朦胧胧。
我匆匆忙忙地往前赶,不敢张望,不敢后顾,紧低着头,盯着自己雨点般密集而急促移动的脚步,生怕碰上突然冒出的熟悉面孔。
一辆红色出租车吸引了我的目光,来不及反应,就呼地一声以我面前一闪而过。尽管如此,我还是下意识地举起右手,做出一个打的的手势,可招来的却是一辆“电麻木”。
“先生上哪?”司机竟是一位保留着几分青春气息的女性。
肯定是位下岗女工呢,“电麻木”虽然没有出租车舒适,可便宜。于是,我腿一撩,屁股一仄,身子就被一个以帆布为原料半包围着的狭小空间吞没了。
“先生上哪?”女师傅那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
是啊,上哪儿好呢?要走,干脆走远点吧!
“先把我送到长途汽车站。”
“然后呢?”
“然后就搭车走人!”我大声嚷道。
“对不起,我还以为先生到长途站办事了,再让我把你送到另一个地方去呢。”女师傅解释着启动马达。
直到走进长途汽车客运站,我还是没有拿定主意到底去哪。售票室顶端悬挂两块大招牌,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车次、站名、里程、票价诸如此类的文字。仰头望了好一阵,脖颈都有几分酸了,也没看出多大名堂来,这才知道我的近视已到了不可救药、非配眼镜不可的程度了。于是,就随意往候车室走去,一一看着那些即将发出的车次,猛然间就见到了“南漳”两个大字。于是,我很快做出决定——前往南漳县麻塘铺!
离发车时间只有几分钟了,我以冲刺般的速度跑回售票室,心急火燎地奔到其中一个窗口,回头对着后面排队的人群一笑,说了声“对不起,车马上就要开了,劳驾劳驾”。后面的人们既不反对也不赞同,木木地半点表情也没有。而这时,售票员已将车票和零钱递了出来,我顺手接过,逃也似地离开售票窗口。
客车顺着如潮的车流涌出城市,驶上一条颇有名气的国道。到达南漳县城时,已是下午四点光景。赶紧转车,搭乘一辆开往麻塘铺的中巴,不一会就进入一条乡村公路。客车摇摇晃晃地走着,望了一会儿窗外风景,渐觉单调,不觉扯出一个哈欠,迷迷糊糊地打起盹来……
我之所以选择南漳县麻塘铺镇,理由在于这儿有一个非常靠得住的远亲兼朋友江一山。沾着一点远亲算不得什么,关键是我曾有恩于他,这恩不是一般的小恩,而是没齿难忘的大恩——江一山曾陷入绝境,如果不是我施以援手,他早就一命呜呼了。后来,我又接济过他一笔数目不小的款子,直到今天尚未归还,我也以没想过要他偿还。
走出绝境后的江一山似乎看破红尘,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结识了一位美丽纯洁的乡村打工妹,跟着她回到故乡做了倒插门女婿,过着隐居生活。他在来信中透出一种难得的知足常乐,说他生活得很好,夫妻恩爱,岳父岳母通情达理,周围有山有水环境优美,民风古朴心情愉快,还添了一对活泼可爱的儿女。生养两个儿女,这在计划生育十分严厉的城市里是不可能的,只有古朴的乡村,才能享受这特殊的“待遇”。他满足而惬意,并说一辈子也忘不了我的大恩大德,一定要我抽空到他现在的家中做客。我一直没有空闲前往,倒是将他栖身的地方记得一清二楚:南漳县麻塘铺镇仁湾村三组。
下了车,站在街头一打听,麻塘铺镇离仁湾村还有十多公里远。时近黄昏,山路崎岖,又识不得路径,干脆在镇上找家旅店过一宿明天再去吧。正这么想着,突然飙过来一辆摩托,接着又一辆,再一辆,我一下被四五辆摩托车给围得严严实实,难道大白天抢劫不成?如今这世道,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我不得不严加防范,将旅行包护得紧紧的。瞧着我一副紧张狼狈的样子,车手们一个个哈哈大笑,原来他们在竞争抢生意呢,都想将我送到仁湾村三组。可以马上赶到江一山家,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了。我尽力掩饰刚才的虚惊,与围上来的摩托车手们谈价钱。为了将生意弄到手,他们报出的价码一个比一个低,以中获利的自然是我了。报价高的十五元,低的只有八元。既没坐最高的,也不坐最低的,我挑了一个适中的开价十元的摩托,径直向仁湾村驶去。
来到村口,我说要去三组。车主说我知道你要去三组,可摩托已开不进去了。低头一看,脚下是蛛网般细长的田埂,就是步行,也得十分小心才不至于滑入两旁的水田,就更不用说行车了。看来只有用步丈量了,好在三组已不太远,再说我以小在水乡长大,已经习惯了这种小路。
暮色笼罩大地,薄雾将周围的山冈、庄稼、房屋、树木弄得朦朦胧胧,颇有几分神秘之感。一边问询一边前行,好不容易拐上一条较为宽敞的村路,在乡民的指点下,我终于站在一幢红砖瓦屋前。这应该就是江一山的家了,我正想开口询问,“汪汪汪”,黑暗中猛然蹿出一条恶狗,径直向我扑来。“江一山,江一山!”我一边叫着,一边心惊肉跳往后退。
“这么晚了,谁找江一山啊?”门口出现一位年轻妇人,叱退恶狗问道。
“我是江一山的朋友,叫张清,以省城赶过来的。”
“哦,你就是张清,俺家一山经常念叨你的大恩大德呢!稀客,真是稀客,快进屋来坐。”
进到屋内,但见一只十五瓦灯泡悬在空中,光线昏暗。
“一山呢?”我问。
“挑水去了。”
“怎么晚上挑水?”
“白天有白天的事呢。”
正说着,就有一个男人跨进门槛,两只大大的水桶赫然在目。
“一山!”我大叫一声,迎上前去。
江一山一愣,目光紧紧地盯着我,不相信地望了片刻,突然将扁担一扔,上前一把攥住我的双肩,使劲摇晃着:“张清,是你!怎么会是你呢?嘿嘿嘿,又怎么不是你呢?我想你肯定会来看我的,一定会来的,珊妹还不信呢!珊妹,他就是张清,正儿八经的张清,这回你该相信我的话了吧!”江一山高兴得不知所措,看得出来,他的高兴全然出自内心的真诚,没有半点虚伪与作秀。
珊妹又是倒茶,又是敬烟,然后就呆呆地望着我们,高兴得似乎手足无措。
“珊妹,多炒几个菜,我要跟张哥好好喝几杯,喝它个一醉方休。”江一山大声嚷道。
1[3]

相关文章
推荐阅读

 发表评论

共有3000条评论 快来参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