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父母,燕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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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树经过密林周围时，一个娇小的身影有些可疑地在加工厂附近晃悠，他停下了脚步。
细细观察了一阵，那个人竟然身手矫捷地爬上了栏杆，快要翻进去。
“喂!你在干什麼!”
大概是太过突然，那个人显著地颤抖了一下，在翻越栏杆时手一滑，眼看就要摔下来了。
嘉树有些慌乱，栏杆附近乱石满布，这麼摔下来绝对会出事情的，便赶忙冲上去想要接住那人。就在他奔跑的须臾之际，不知道是否因为阳光刺眼而让他眼花，只看到那人轻巧落地，平平稳稳站在他的面前。
女孩子个头不高，皮肤很白，头发漆黑如墨极为漂亮。
“吓死我了!”女孩子捂着胸口倒退了几步，瞪着突兀出现的男孩子。
“是你的行为太可疑了吧。”嘉树上上下下打量着女生，大概是附近村庄过来的吧，“来这里干吗?”
这里是嘉树的父母开在郊外新的燕窝加工厂，小镇的周围以野燕窝最出名，双亲为了照顾生意特地买下了附近的地皮，承包了这个山头，嘉树也因此不得不随着搬到了工厂附近的别墅。
“要你管!”女孩子毫不客气地做着鬼脸。
“这是我爸妈的工厂，你觉得我能不能管。”嘉树有些不高兴。
可是怎料女生的眼睛突然瞪大了，然后变得愤怒起来：“哦!你就是罪魁祸首的儿子!”
“你在说什麼啊……”嘉树想要抓住女生的胳膊，可是被她矫捷地躲开了，并且脚步轻盈地跑开，一个眨眼的功夫，女生就已经不知道怎麼落到了嘉树几米开外的地方。
嘉树有些讶异地看着女生的动作，跑步的姿势有些奇怪，但是却十分快速，阳光晃得嘉树的眼睛让他看得有些不真切，那个女孩子像是在飞翔一样。
“破坏别人的家庭的坏人。”
女生离开前的声音萦绕在嘉树的耳际，他甚至没有看清女生是在哪个方向失去了踪影，树梢被春风刮起窸窸窣窣的微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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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早之前，嘉树的家并没有这麼富有，虽然工厂仍旧很小，但是也算是苦尽甘来，可是一家三口一同郊游，一同庆祝嘉树的生日这样的事情却再也没有了。
每次经过工厂，嘉树就不由得想起了那天女生说话时黑白分明的眼睛，还有她轻盈矫捷的步伐。
一阵喧闹声四起，嘉树循声看过去，一只娇小的燕子正在论文范文几个大汉头上飞舞着，伺机找到空隙，便飞身猛冲向大汉，用尖利的喙使劲啄着他们的脑袋。
“滚开!”突然，一个大汉大叫了一声，手上拿着一把铲子朝燕子挥过去，起初燕子轻巧地躲开了这一串攻击，可是其余的人也拿起了铲子胡乱挥着，嘉树清楚地看到了燕子被铲子打到了翅膀，燕子飞得吃力起来，旁边的人找准机会就要对着燕子迎面挥去。
“喂——不要伤害它!”嘉树下意识喊了出来，几个拿着铲子蓄势待发的人立即被吸引得回了头。
燕子趁着空档很快就跌跌撞撞飞离了。
嘉树总觉得那只燕子看起来格外眼熟，顺着它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燕子被打伤了翅膀，飞得很费劲，挣扎了许久，大概是筋疲力尽了，呈直线坠落下来。
好在地面上由于落叶和泥土混杂而十分柔软，嘉树赶过去的时候，看见燕子还骨碌骨碌转着眼睛。看到嘉树的时候，发出了几声凌厉的叫声，想要扑腾着翅膀远离他。
嘉树轻轻握住燕子，看了看它的翅膀，上面渗出了殷红的血迹，便柔声说着：“你别怕啊，我是担心你的伤，我不会吃你的啦。”
不知道是燕子听懂了，还是真的没有了力气，它渐渐放松了警惕，安静地待在嘉树的怀里。
嘉树本想带燕子回家，可是他知道，如果抱回去肯定会被妈妈毫不留情地扔出去。他有些无奈，坐在树下对着燕子说道：“对不起啊，我可能没办法带你回家呢。”
燕子听明白了一般轻轻啄了一下他的手指，然后以他的怀里跳下来，试着扑腾了一下翅膀。尝试了几次之后，逐渐飞了起来。
嘉树看着燕子似乎已经渐渐痊愈，便微笑着朝它挥手。而燕子也在他的头上盘旋了几圈，像在向他道谢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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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的时候下了大雨，以回家的小巴下来之后一路泥泞，嘉树握着手机想打电话，可是就算打了，也会得到一阵令人无助的忙音吧。
嘉树咬咬牙，将书包挡在头上一股脑冲进了大雨里。
经过工厂门口的时候嘉树朝里面望了望，很快又收回了视线，加快了步伐。
嘉树时不时回头望着遇见上次那个女孩的地方，一下子没有注意脚下，在泥巴路上突然打滑，这里恰好是小坡，这一滑让嘉树直径朝小坡边缘滑过去，这坡虽然不算很高，但是两米的斜坡这麼滑下去难免会受伤。
就在这危机时刻，一声凌厉的鸟鸣传来，在嘉树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那只冲过来的燕子在他的面前幻化成了一个女孩子的人形，在他快落下去之前拉住了他的手。
“……你……”嘉树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毕竟灵异事件就发生在他的面前。
“你没事吧?”女孩的脸上写着担忧，伸手想要扶起他，可是嘉树却“啪”地一下打掉了她的手，“嗯?”
“走开!”嘉树捡起了自己的书包，冷冷地看着她，“……你这个妖怪。”
女孩子脸上渐渐没了表情，抿着嘴巴，看着嘉树站了起来，转身跑走。
他也不知道为什麼，只是觉得一时很难接受，却给她带来了这样的伤害。
嘉树发烧了。
父母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全身发抖地倒在沙发上，母亲焦急地端来热水和毛巾给他擦脸，父亲慌忙找着退烧药，郊区的交通不方便，现在送嘉树去医院根本就不可能。
要不是工厂不知道什麼理由突然电源烧了什麼都做不了，父母也不会那麼早回到家发现病倒的嘉树。
好在一番忙活之后，嘉树渐渐退了烧，迷迷糊糊躺在床上，似乎听到了有什麼在拍打着窗户，等他缓缓睁开眼，窗外什麼都没有，只有狂风卷起的树梢和四溅的雨珠。
嘉树有些渴，爬起来喝水的时候经过父母的房间门口，还亮着灯，可以听见父母的谈话。嘉树有些感动，他还是记得在他全身无力之时父母为他所做的一切，他想进去致谢，但是却在听到“野燕窝”三个字之后停在了门口。
“时间总算敲定了，这次要不是那只金丝燕经常飞出来，我们也无法发现洞燕的巢穴啊。”爸爸的声音显得很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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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可以好好赚上日本那家公司一笔了，野生金丝燕的燕窝，怎麼看都可以再提高几个价位。”妈妈附和着。
“对对。”爸爸哈哈笑了几声，“就这个周末，测定好了就可以派人采摘了。”
嘉树的手紧紧捏着衣角，掌心的汗让他觉得全身在发热，而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女孩子听到那声“妖怪”之后苍白的脸，以及为了救他，手臂上的伤口被撕裂开来流出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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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历了无数次挣扎之后，他还是在一个雨过初晴的早晨，来到了山林的入口处。嘉树不知道应该怎麼样才可以找到那个女孩，只好呆呆坐在原地。
“……你不是说我是妖怪麼。”女孩子的声音以嘉树的头顶上传来。
嘉树“噔”地站起来，神态有些不自然，想起了那天的举动说话有些支支吾吾：“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如果是因为你说我是妖怪，根本就没必要，我的确是妖怪，你那样说也没错。”女孩子歪着嘴巴笑了笑，“如果是为了你的父母，那就更加没必要了，这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解决的事。”
“或许……我可以代替我的父母做出补救。”嘉树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可是他的决心却很坚定。
“哦?怎麼补救?把凿开的大山填回去?还是把砍掉的树木重新种植?”女孩子的声音有些激动，她以树干上跳下来，轻轻落到了嘉树的面前。
嘉树这次没有回避地正视着她：“我的父母在这周末会派人去摘洞燕的窝，在这之前赶快搬走吧，我知道在这不合时宜的时间摘野生燕窝是我父母的错。”
“……我凭什麼相信你呢?”
“就凭那麼多个夜晚，你飞来我的窗前。”嘉树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头，转身同她告别，“绕过工厂的视线，一定要平安无事地离开啊。”
女孩怔怔看着嘉树，竟然没法说出什麼反驳的话。
只是在转身离开的时候，嘉树听到她低声说道：“我叫小双。”
嘉树静静等待着父母回来，好在那之后连续几天都是晴天，也方便燕子们的搬家。
果然，半夜父亲和母亲推门进来的时候，老远就听到了父亲骂骂咧咧的声音：“肯定是那几个去探测的惊动了燕子，不然怎麼会去的时候已经空了呢，剩下的燕窝也不够交这次的货了。”
“先把这些补上，到时候只能亲自去日本同他们谈了。”妈妈安抚着急躁的爸爸，“再好好搜索一下，总会发现剩余的燕子的。”
不管怎麼样，总算是搬走了啊。嘉树看着窗外的月光，这几天都没有听见熟悉的鸟鸣，虽然心底有一些失落，但是听到她平安的消息，总归是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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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嘉树也没有意料到事情会闹到那麼大，这桩生意对于父母来说十分重要，因为无法按时交上货物，父母在开采日的第三天，匆匆去了日本。
让嘉树没有想到的是，在三月的这天，日本地震的消息铺天盖地而来，压在嘉树的心头上沉沉的一块。
嘉树看到窗边飞过的群鸟，想到了那只燕子。对!如果是她的话，一定可以有办法帮到自己的!即使她已经搬走了，但说不定也会偶尔回来看一下……
急病乱投医一般，嘉树背起了书包，在一个清晨踏上了进入山林的道路。
这条山林很少有人上来，几乎没有可走的路，嘉树在林子里绕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小双，林子里更是静得只有他的脚步声。
他心里又急又害怕，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想再动。
“还好我没有走远。”
听到熟悉的女声响起时，嘉树几乎是立即跳起来叫着：“小双!?”
小双的手臂已经全好了，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坐在树梢上，晃晃双脚：“嘉树，我知道你想要我帮什麼。你的父母是为了生计才要拿走我们的巢穴，可那却是我们宝贵的家。”
“我知道……”对于这一点嘉树无可辩驳，“可是我的父母在日本生死未卜，而我却什麼都做不了。”
“你可以慢慢等。”
“你怎麼会知道等待的感觉呢……无论怎麼等待，也始终得不到回应的感觉，我很害怕这次也是一样，如果我就这麼坐以待毙等待他们，他们会再也回不来……”嘉树低下了头。
小双一跃跳到了他的面前，手扶在他的肩头：“嘉树，如果你疲于等待，就应该在一开始让你的父母知道你的感受，让他知道你在等待着他们，再专于事业的父母，也不会那麼冷漠无情的。”
说完，她握住了嘉树的手心，一股暖流以她的手中传向嘉树。嘉树似乎意识到了什麼，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嘉树，我们要走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回来。你的爱太沉默了，要让你的父母听见才行。”小双笑了笑，“嘉树，人与人之间的羁绊不是靠等待换来的，就连亲情也是一样，你沉默着不说，隔阂只会越大。”
嘉树的眼睛前被水汽氤氲得看不见小双的脸：“我们还会再见麼?”
“会吧，未来的某一天……”
嘉树想再说些什麼，用手背擦去眼泪时，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家门口的小径上。
而四周空寂一片，只有被自己手上的余温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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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树刚一进屋，就听到家里的铃声大作。他赶紧上前接起电话，里面满是嘈杂的声音，可是还好能清楚地听见爸爸担忧的声音：“嘉树，你没事吧?爸妈都很好，你放心吧，我们会尽快回来的。”
“爸爸……你们快点回来吧，我一直在等你们呢。”嘉树说着，眼泪再次滴了下来。
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地在一起，这就是小双最后给他看到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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